故难置信。还有它的名称也显然有二,或曰“哨”,或曰“铃”,究竟哪一个正确呢?按哨与铃,截然是两种不同物件。哨有口而中空,因口受风而发音;铃有外壁,中悬舌,舌撞击外壁而发音。故鸽哨显然是哨而不是铃。那么为什么许多文人在诗词中多用“铃”而不用“哨”呢?(见梅尧臣、张先、范成大等家诗词)这是因为哨字不宜入吟咏,用了显得和文体不合。至于叙事文字则不妨用“哨”,如《宋史》记与西夏之战,便用了“哨”了。
1940年我在燕京大学研究院读书,刘师盼遂授《文选》课,曾试作《鸽铃赋》作为课艺,原稿如下:
原夫苍之所生兮,于昆仑之 。干而修长兮,枝猗猗而葳蕤。上摩千尺之层兮,下俯百仞之深溪。夏霖雨之所潦濯兮,冬风雪之所凌吹。窳隆匝其四围兮,信无通人之径蹊。彼河汾之悬匏兮,托根于曲沃。薰风拂而始华兮,秋露 而渐绿。条棉蔓以缘木兮,实轮 而蕃育。历岁寒而轻扬兮,涉中流而不覆。惠子掊而无用兮,颜渊饮之于陋室。于是宋翟构梯,匠石运斤,潜根既 ,大实乃分。公输摹规,夔襄准纶。锼镂纤薄,表里调均。律协子 ,乐制伶伦。妙谐宫吕,雅洽韵钧。复使封膜图形,烈裔喷墨。敷美采以生辉,缀徽像以文饰。极九鼎之祥祯,穷五岳之神色。径寸千仞,万里咫尺。彼繁工之咸备,乃托之于飞翮。在昔元昊肇衅,西郡未和。马萧萧兮悲鸣,川而扬波。铿锵兮战甲,灿耀兮长戈。比银泥之盒启,讶飞哨之何多!战复战兮皆楚歌,时不利兮死奈何。有若吴郡幽居,石湖隐士。心远尘嚣,门临廛市。更板敲过,诵经声起。方深巷之遥闻,忽喧铃之盈耳。虽晓梦兮时惊,固闲情之可喜。尔乃离离春草,灼灼林花。白羽如玉,朱眸有沙。或嬉啄于水曲,或游耸乎云涯。响兮天乐,卷舒徐兮流霞。闺中极目,陌上驻车,何其和且畅也。至于夏雨初晴,夕阴未霁,阶滴有声,渥云无际。堕素景兮星流,奋轻羽兮电掣。斯时则奇音疾,异声激锐,何其清且爽也。若夫秋风暮起,凉露为霜,青楸落木,白日匿光,马踟躇于歧路,舟延伫于河梁。时有孤翼往复,只影回翔,傍长亭而送行色,逆迅飚而发清商。于是征人涕下,游子神怆,何其悲且恻也。乃若更静星稀,霜天月没,朔风侵帏,隆寒入骨。剔残釭而不寐,叠戍衣而将发。忽闻羁雌失群,宵征未歇,传急响于天边,知悬铃于尻末,心为之摧,帛为之裂。不禁顾影嗟伤,掩面哽咽,何其凄且厉也。已矣夫,阳春时兮繁花敷,秋风起兮庭芳芜,岁月迈兮将何如,怀伊人兮天一隅,日登楼兮望云衢。安得飞铃至,惠我尺素书。那时我已知鸽哨是哨不是铃,但怕和文体不合,还是以铃为题。后来不免觉得可笑,文中一会儿用铃,一会儿又用哨,自己先乱了套。辞赋全靠典故来铺陈,写到后来,知道的典故都用完了,没辙了,只好用春夏秋冬四时节令来对付。可见当时学作赋,完全是胡说八道,不知所云。翻出来又刊登一次,一则用来搪塞周四交稿,一则用以自嘲。
我现在的认识是正名很重要,事物是什么就叫它什么才对。鸽哨是哨不是铃。
延续中华鸽文化抢救传统观赏鸽
二八 浅谈鸽哨
王世襄
北京是帝王之都,以明、清两朝养鸽之盛,本以为明代或迟至清初应当已有制哨名家出现及作品传世。不期最早的一位名家是“惠”字(哨下刻的字,等于作者的署名)。据曾目见此翁的晚清遗老计算,惠字当生于嘉庆初年,卒于同治年间。惠字之后有永字父子,人称大永、小永。同仁堂主人乐君咏西(行十五)爱鸽及哨,民国初年即广事搜罗惠及大永之作,并请小永住在宅中,日日为其制哨,长达一二十年之久,年老目衰,始告退回家。
有人统计当年制哨刻字者不下三四十家,但优劣精粗,差别甚大。乐氏发现其中最佳者为刻“鸣”字“兴”字两家,于是向鸽贩宣布,凡有刻此二字之哨,送来一律高价收购。数年内两家声名大噪,价值不在惠及大永下。咏西家中,北房五楹,条桌整齐排列,上置长方匣,重叠高与梁齐,尽庋鸽哨,多不胜数。
略晚于小永又有“文”、“祥”、“鸿”三家,前后共称八大家。“文”字姓陶名佐文(1876-1968),寄居国会街龙泉寺下院观音寺。“祥”字姓周名春泉(1874-1956),住白塔寺东廊巷路西小门内。“鸿”字姓吴名子通,住朝阳门外吉市口七条观音寺东庑,“文革”中逝世。三家均为予制哨并合影留念。惜与“祥”字合影一帧置朱漆帽盒中,红卫兵抄走后不知所终。今只有与“文”、“鸿”字及藏哨名家王熙咸先生合影。(见照片。前排左起吴子通(鸿)、陶佐文(文);后排左起王世襄、王熙咸。)
鉴定名家制哨真伪,除试听音响,审视刀工、漆质外,观察刻字结体尤为重要。今试影印八家刻字拓本,藉供参考(见拓本)。永字父子,刻字同为永字,亦不难分辨。大永所刻永字末笔一捺,离正中直竖角度较大,故显得舒展。小永所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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