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一对肉鸽。信鸽中,一对是北京灰鸽,另一对是上海斑点鸽。就年龄来说,长幼有序,斑点鸽(皮特尔、玛丽亚)是成熟鸽,到我家当天就下蛋;灰鸽(新新、余余)属青春鸽,我养了两个多月后也当了爸爸妈妈;肉鸽最年轻,还几乎是童鸽,它们的叫声如小鸡崽一样“叽叽叽”,可是它们肥硕的体态容易让人忽视它们的年龄,所以有了胖胖姐姐和墩墩哥哥的雅号。
丈夫依仗自己小时侯养过鸽子的优势,好为人师地训导我这、告诫我那的。他说,肉鸽不会飞,不用关进鸽笼,就让它们在地上像养鸡一样地自由活动,因为它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地鸽;这与我在书上看到的“肉用鸽也称地鸽、菜鸽,它的主要特点是体形大,胸阔而圆,肌肉丰满,肉质细嫩,性情温顺不善飞翔。”相吻合。于是,我对胖胖姐姐和墩墩哥哥的“不会飞”深信不疑。
一个人在其或长或短的生命历程中,会接受或掌握多少直接和间接的知识,恐怕谁也难以作出精确的统计。直接的经验可能由此人在此时、此地得出,却不一定适用于彼人、彼时、彼地;而间接的学问,特别是那些口口相传之后经过文字记载的知识(如专著、教材、谚语等)往往会使人奉为经典陷入迷信——当然,明智的人会懂得普遍与特殊的辨证关系而灵活的运用之。
然而,我这个不明智的人当遇到一点点特殊情况时,就误杀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惜乎痛哉!
那天午后,我登上楼顶喂鸽子(我让鸽子们遵从人类一日三餐的进食习惯),意外地发现只有一只肉鸽孤零零地缩在鸽笼下面的一角,左顾右盼之后我蹲下身子,问,“喂,你的同伴呢?胖胖还是墩墩在哪里?”(那时我还分不出它是他还是她)
这只倒霉的肉鸽滴溜着惊慌的眼睛,低下头不理我,恨不得把身子缩得让人看不见才好。
我急了,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并不宽阔的楼顶四处搜索,一边在心里进行紧张的猜测和判断——首先可以排除小偷作案,因为歹人无法进入现场;难道是……猫?可是既没有发现散乱的羽毛,也不曾看见滴落的血渍,一只猫若想不留下作案痕迹又能顺利擒获一只一斤多重的肉鸽,那除非它的身材比狗甚至比狼还要威猛。我摇摇头否定了第二种可能。那么……我仰望天空,空中既没有云彩更没有答案,茫然的目光扫视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屋顶,心头猛地跳出一个嫌疑对象——老鹰!这凶猛的食肉动物擅长袭击家禽,老鹰抓小鸡、母鸡奋力保护儿女的游戏几乎人人玩过。至于现场没有蛛丝马迹可以理解,那苍劲的鹰爪能抓起一头肥羊,何况一只童鸽?可怜它也许来不及惊叫,就成了强盗的美味佳肴。
自以为这思路合理,接着考虑的是剩下的这只肉鸽怎么办?与其等着让老鹰享受,不如送给婆婆补补身体,“肉质细嫩”特别适宜老年人。于是丈夫欣欣然地捧着那只肉鸽去了他母亲家。
只是沮丧的觉得对不起新余外公,自己饲养鸽子出师不利:从品种来说,损失了百分之五十;从数量上看,减少了百分之三十。唉……
傍晚下班回家,想起喂鸽子,兴趣大减。懒懒地爬上楼顶,悻悻地抓几把玉米走近鸽笼,突然,眼前一阵恍惚:一只褐红色肉鸽正目光炯炯的瞧着我。
心头一阵狂喜,立即飞奔下楼,打电话给婆婆——刀下留鸽!
传来的消息是五分钟前那只肉鸽(据说是只男鸽——那就是墩墩哥哥)已经下锅了。
我懊悔的不知道怎样来惩罚自己,哪里有什么老鹰?肉鸽不是不会飞,只是“不善飞”而已。由于自己的判断失误,茁壮的墩墩哥哥冤死刀下,蓬勃的胖胖姐姐将在怎样的凄清中如何度过孤独的青春岁月?
那天以后,我以罪魁祸首般的负罪心情格外地关注胖胖姐姐,怜悯的目光一遍遍地抚摸它那褐红色的羽毛,喂食的双手一次次地伸向它的嘴甲,乞求它的宽恕,妄想用我这异类的所谓的温情,补偿它因失伴带来的伤痛于万分之一以减轻自己的罪过——就像名著《复活》中的聂赫留道夫。
但是胖胖姐姐拒绝了我的“忏悔”,渐渐地它的目光不再惊慌,时而蓬松着羽毛显示出愿意在此安家落户的几分从容,时而伸展一双肉翅笨拙地跃跃欲试,时而歪着头凝望新新、余余们在空中盘旋,如哲人一般地沉思……
新新、余余率领着平平、安安兄弟俩和失去母爱的欢欢、乐乐姐妹俩在空中表演,一会儿顺时针方向绕我家的屋顶一圈一圈的飞,一会儿从高处倏地下翔再往上飞,一会儿拍打着双翅欢快的舞,一会儿伸直双翅平稳的滑,一会儿纷纷降落在鸽笼上再跳下地面觅食饮水歇息嬉戏追逐争斗神态各异。此时的胖胖姐姐便抖落掉隐藏在羽毛底下的忧郁和伤感,屁颠屁颠地凑上前去,求你们了,带我一起飞,好吗?
我曾经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悄悄地观察,偷窥胖胖姐姐学飞——只见她先跳上女儿墙,双爪紧紧抓住墙沿,翅膀微张在背部耸起,身子略略下蹲——一个标准的预备起飞动作。可是决心难下,再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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