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时,很喜欢看对面楼顶上的鸽子,自由自在,或独自低吟,或成对亲昵,或结群嬉戏。常常被那双双缠绵悱恻、耳磨斯守一个下午的情景深深感动。倒不是因为悲伤,或者寂寞,或者孤独。心灵的百般况味,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情景中品味,才知道哪种是甜,哪种是苦,哪种是酸,哪种是辣。哪一种令自己刻骨铭心。
烦恼象青藤,在心的旷野里疯长,漫过志向、希望、信心和智慧,漫过混沌岁月。当我们在某个驿站歇下来的时候,为了这些负重,身心早已气喘咻咻,疲惫不已狼狈不堪。
这时候我会想起鸽子。
童年的时光在微笑,一只蜜蜂飞向花蕊,一只灰喜鹊贴着大地飞向远方。迎面而来的山在缓缓长高,云和水都停下来了,草色不动,花香不动,连飞翔的时间也不动了。美妙绝伦的宁静中,一只鸟巢挂在树枝,还听到稚鸟嬉戏的声音。一根根枯草,一撮撮泥土,一粒粒食粮,鸟儿的父母满怀痴情地衔着生活的梦想,衔着未来的热望。而画面外的一只手却不紧不慢的靠近鸟巢。接着星星一颗颗坠落了,童话中的英雄也从长长的树影中掉下来。
这是七月的黄昏,还听到鸽子绝望的哀鸣。
为了这心悸的呼唤,我远离了故乡,背负苍天,丢失了乡音的色彩,丢失了乡音的衣裳,远望那道早已剥落的柴门,鸽子不在昨日的天空。记得多年前,在南美洲的一个村落,树立了一座英雄雕像,后来灾难降临此地,这个村落被遗忘,丛生的蔓草掩盖了这个雕像,它被遗忘了。多年以后,有人提起这座雕像,于是引起大家的记忆,便派出搜寻队去寻找,披荆斩棘,终于找到了遗失已久的雕像,经过一番整理,它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光。为了寻找丢失的鸽子,寻找心中的英雄雕像,我夜夜在梦中游荡。为了这一念,我迷失在自己烦躁的丛林中,迷失得太久了,岁月压弯了我的躯体,当我第一次跨过此生的门槛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刻。
我知道无法取得一长竹,支撑一片天空,把记忆置予岁月之外。常常想起那坠落的巢,其实我知道鸽子还会再觅一处天堂,还会再有一巢精灵,而这点侥兴却无法抹去我的伤痕。既然自然是我们的至高殿堂,我们是至高殿堂的创造,为什么还要无缘无故的残害那些不存在智慧,无法思考的生灵呢?如果能够像深山古寺的僧侣们那样爱生、放生、普渡众生,生灵万物共同生存于这葱笼郁郁的自然,物竞天择,这该多好。
在高楼之顶,在鸽羽之间,我卸去平庸、虚伪,丢掉矫饰空洞。总是不移初衷的选择漂泊,执意于寻找消失的鸽子,寻找消失的森林。也许,能够在时间的厅廊下留下自己的忏悔,已是幸运了。那些不能忘却和改变的,那些关于鸽子的记忆,都是我需要抛弃的。也许,抛弃的在许多年以后,同样有人记起,同样会有人为我立碑,再去寻找丢失的精灵。
夜已经很深了,城市的中央还飘散着歇斯底里的歌喉,鸽子已在主人熟悉的吆喝中飞回笼子中栖息。
在不自由的笼子中,鸽子还是梦中自由的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