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健壮的我,却莫名其妙地病了。算来住院治疗已十天有余,整天除了打针、吃药,就读书打发光阴。医院在兰州远郊,自己住的病房又独在一偶,与外界隔离,便感到格外的寂寞冷清,每日除勤杂工“打水”、“打饭”的几声吆喝外,便只有医生例行公事的几句问话和护士送药室的车轮声和开启门窗声。偶尔有病人的亲友来探视,但热闹和欣喜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
书看得久了,便到病房窗前廊下远眺,忽一日,眼前一亮,山前高高的水塔护烂上,落满了白色或灰色的鸽子,约莫有五六十只,给这灰蒙蒙从未有过晴朗天空的病中生活添了些许活力、色彩及趣味。于是,我每日便有了一种念头,每当疲倦的时候,便去眺那水塔,如有鸽群,就拿了书到窗前观瞻。时间一长,就发现了鸽群飞临的规律,每日午后四时许,从远天飞来,到水塔近旁,辗转盘旋数周,才徐徐落在水塔护栏上。那飞翔的姿势标致而优美,舒展而流畅,缓慢而安详。作为从军二十几年的军人,这时,我似乎解读了人们为什么以鸽子为和平与自由的象征。
鸽子降落的地方是平地、高大建筑物或田地,从未见鸽子落在树枝上、草丛中,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如此,在这十多天的观察里也不例外。我不是生物学家,对此一直未明究里。鸽子降落后,便安静祥和地立在那儿,或梳羽,或对鸣,很少听见他们叽叽喳喳、嘈嘈切切,颇有思想者的神韵,即便是求偶时的咕咕声,也很具绅士风度。我便生了许多敬慕与爱怜在心中,这优美而祥和的生灵。
水塔下面有两个院落,一个院子里的房前有一水池,似乎是公用的自来水管,水管下有一小滩积水。鸽子们有时便飞下去饮水,总是三两个去,然后飞回,另外的三两个又去,再飞回,从不群去群回,或许这是一种警戒方式,不得而知。鸽群的每日准时降临,给了我极大地乐趣,使我在整日的寂寞中能有个把钟头的轻松愉快。每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它们便翩然而起,在空中盘旋几周,聚了所有的同伴才飞去归巢。鸽子们的家在何处,我不得而知,它们是家养的。如今的野鸽很少见了,我从军后也只在某深山中的弹药库中见过一二群。童年时故乡的秋冬日,田野上随处可见觅食的鸽群,晴朗的天空中时而可见鸽群翻飞的倩影。各种鸟儿你来我去,大雁列阵而过,雁鸣声声;雄鹰傲击苍穹,矫健敏捷;燕子疾飞低掠,燕语呢哝……而今,鸟儿是很少见了,天空也是很少能见到碧天丽日的时候,昔日随处可见的麻雀也难得能见几只了。这或许就是不加控制的工业污染带来的悲哀,人类在无限度地侵吞剥夺自然的时候,现在已得到了令人担忧的回报,有些人是警醒了,但另外一些人呢?
一日,我正在观赏鸽群,忽闻一声巨响,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立在有水管的院子里,手持猎枪做奔跑状,再看鸽群早已惊飞四散。一只灰色的鸽子被击中,惊飞的瞬间一头扎了下来,落在水塔护栏的边沿,痛苦地挣扎着蠕动了几下,便无声无息了。我的心猛地紧了一下,一股愤怒直冲脑门,我推开窗扇,对着那持枪人大吼了一声“干什么——你!”这一吼把病房中的病人全都惊了出来,他们以一种怪异的神情望着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护士和医生也赶了出来。及至明白了原委,便一个个地又回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那持枪人。他跃过墙头,向水塔去了。这时,又有一只鸽子落在护栏上,似乎是想看一看死去的同伴,那人又是一枪,这只鸽子又应声坠地,那持枪人捡了便转回去了。
水塔顶上的那只鸽子依旧躺在那儿,从此以后,便再也未见到鸽群……
枪人肯定未听到我的吼声,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他是可以饱餐一顿了,但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罪过。
排长时也曾养过两只鸽子,这生灵繁育的极快,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变成了一群十四只。那年冬天我去接兵,回来后我的鸽子一只也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是复退前的老兵趁着黑夜全部捉去下酒吃了。吃鸽子的老兵大多已复员返乡了,还有两个留队,我找到他们后每人赏了几拳几脚,其中一位的门牙掉了。为此,我受了一次处分。今天的枪声使我又想起了往事,我对文明而灵智的人类中的一些人无法理解。在和平和发展成为时代主旋律的大背景下,为什么还总是能听到不和谐的枪炮声,能闻到稻风花香里的火药味。
安心养病了,为了鸽群能在神州大地上自由地飞翔;为了人们能过上幸福、和平、文明、安详的生活;为了大地上碧水长流,青山常绿;为了天空中丽日灿烂,白云轻悠,我该拿起两支武器:一支是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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