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杨:我估计您也没工具。
王:那倒不是,我想好了,我说我要堂堂正正、规规矩矩做人,仅这样还不行,你无补于事呀,你不是白活一辈子?我就想,我在哪方面可以做点事?我想我对国家还是有益的。就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写书。可是你这么做还得受好多好多的责难,弄不好就开斗争会。比方说我那书人家不能给出版,我就到刻蜡版的誊印社去自己刻,但当时我不知道有规矩,凡是单位的人拿了东西到那儿刻,他们要送到你单位的党委让党委审查,看你有没有反动思想。后来我在单位碰见誊印社的人,我说你干吗来了?他说我照例行事啊,你在我们这儿刻蜡版,我们得上你们这儿汇报啊,得让你们党委看哪。我傻了眼了。
杨:在您最困难的这个时候,您老伴抱怨过吗?
王老:老伴不抱怨,我们都是逆来顺受。比方说那个时候我要写东西,电灯泡供应很紧张,要个电灯泡,合作社不卖,得上街道老太太那开个条。可是我们老伴画图画了一夜,灯泡的质量不好,没用几天就坏了。坏了就再买去,这老太太说:“怎么又坏了,不给了。”
杨:开条去,哈哈。
捡破烂
王世襄是乐观和坚强的。在逐渐走出蒙冤的阴影后,他的生活情趣也开始慢慢恢复,逛古董店,钻小摊市,不亦乐乎。
杨:您那时候生活很拮据,政治上也不得意,还要花些钱去做收藏,怎么弄啊?虽然说那时候不像现在要价那么高,但也得花钱啊。
王老:我就捡破烂啊。我父亲也说了:你在我这儿白住、白吃,已经是占很大的便宜了,你要是再买玩意儿,我可管不了你。这他都说了话的,因为做这个没底,你今天买了,明天还买,所以我老伴也是新衣服都舍不得做,一切从俭。可是我买来的都是什么破桌子、烂板凳———我认识东西———我把它修理了。真的贵的、好的东西,我还是买不
起,不过我会成天骑着车满处跑,满处钻,别人看不到的,我能把它挖出来。
杨:有哪些地方是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王老:比方说上宝坻县。什么时候去呢?春节放假去,小店里住着,没火,炕上没枕头,拿两只鞋,鞋底对鞋底搁在炕沿上当枕头。那时候精力也充沛,很有意思,很好玩。
捐赠收藏
经过王世襄耐心细致的修整、考证、丈量、绘图,那些不起眼的“破烂”成了学术价值颇高的论文,也成了巧夺天工的家具圣经,在上世纪80年代海内外文物界刮起了一股反响巨大的明式家具热潮。可以说,明式家具是王世襄最引以为傲的文物研究成果,也是最凝聚他心血的收藏。然而,90年代初,他却把伴随自己半个世纪的79件家具全部割爱给了在香港的友人,运到了上海博物馆。
王老:我跟他说好了,我说我们有一个条件,你花钱可你不能留,你得全部给博物馆,这是我惟一的条件,你要同意,价钱你给多少是多少。就这么达成了协议,我所得的是国际行情的1/10。那么我为什么不能留了呢?也有好些原因,我的房子都让房管局给挤走了,我这些家具堆在我的上房里头,上房后头有5家人的小厨房都贴在我的后墙上,离我的房檐不到1米,任何一家要着了火,我这房子就没了,那家具也就烧了,我这一辈子的心血也就没了。我向文物局汇报这事,局长也没办法。那我就得想法处理了,不处理很可能出问题呀。
杨:拉走的时候您心里什么感觉?
王老:那也无所谓,照我说呀,这个东西占有是次要的,主要是你通过它能得到研究,得到欣赏,我这个算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吧,由我得之,由我遣之。
相濡以沫
王世襄一生的爱好和追求曾被妻子袁荃猷用纸刻作品传神地表现出来,挂在大树上的果实中。不仅有家具、竹刻、漆器这样的大学问,也有鸽哨、葫芦、獾狗这些逐渐被人遗忘的民俗绝学。2003年秋天,这位相濡以沫、患难与共近60年的老伴,这位心有灵犀的知音,永远地离王世襄而去了。
杨:您当初在大学校园里追求她的时候,还是以玩儿著称的吧?
王老:她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不玩了。她是燕京大学教育系的,她要编一个小学绘画的教材,燕京没有搞美术的,她那个系主任就说:让王世襄当你的导师得了。
杨:所以您就公私兼顾了?
王老: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有别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上南方了,后来又有了一个,也没成。
杨:我知道您在年轻的时候,做了一个葫芦,给她装了一葫芦红豆,还挺浪漫的。
王老:我做了一对盒子,是拿那葫芦片拉下来拼的,我拿红木旋了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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