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住在单身楼,好不容易搬了间带有一个大阳台的宿舍。房间的前任主人在阳台上留下了一个铁丝网做的鸽舍。鸽舍空空如也,让我生出几分幻想、几分渴望、几分失落。
春天,热恋中的男友从老家带回一对鸽子。这让我惊喜不已、激动不已。鸽子的羽毛瓦灰瓦灰的,可爱极了。于是,那方阳台,就成了鸽子的天下,也成了我心情的天堂。
当薄暮的流霞将这个世界染成一片美丽柔和的金黄时,我半蹲的身影总是一动不动融进渐渐升起的淡霭里。我曾那样专注地看着一对鸽子在小小的笼子里相亲相爱。但我很难明白它们之间究竟在交流什么,并且那么有滋有味。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我对鸽子的理解太肤浅、太片面了。
那是一个被许多不顺心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的黄昏。我迎着西边射来的最后几片薄光,悄然步入阳台。宁静中,我感到有两束目光直逼我而来。低头一看,是鸽子!两只鸽子正贴着铁丝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蹲下身子,它们立刻咕咕、咕咕叫着,扇着翅膀跳着,并不安地来回走动。我发现鸽子的食盆、水盆都空了。噢,它们一定是饿极了、渴极了。
鸽子一眼不眨地看着我加食、加水。它们是那么宽容——并不因为我一时的失职便喋喋不休、上窜下跳、大吵大闹,就连冲我而来的叫唤仍显得十分友好;它们是那么善良——即使饥肠辘辘,它们虽然焦急但不发怒。我只能从它们细碎的、不停摆动的脚步里感受到急迫的心情;它们还是那么平静——相信不会被抛弃,相信和主人在一个又一个黄昏里建立起来的感情,相信世界总是美好的。
一对多么可爱的鸽子啊!记得它们初来这里时,羽毛还缺少一种丰满的光泽。我怕它们不辞千里又飞回老家去,一直不敢放飞。它们蜷缩在鸽舍的角落里,总好象害怕什么、担心什么。是我用百倍的细心,用温暖的双手,给它们喂食、洗澡、喝水,日复一日,从不间断。如今,这对小小的鸽子已经长大了。紧紧覆盖在身上的瓦灰色的羽毛,隐隐闪着一层紫红的光泽。雄鸽子比雌鸽子更威武、更结实、更神气。
吃饱了,喝足了,两只鸽子便互相依偎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等待夜幕降临。它们默默地望着我,用那对圆圆的、红色的、漂亮的小眼睛长久盯着我。这是一对会说话的眼睛。我们互相对视了许久。突然,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仿佛面对一位知音,我感受到了一种被理解、被体谅、被安抚的快慰,一切烦恼也在一刹那抛之脑后了。
记得那年夏天,雌鸽子第一次产下了一枚鸽蛋,鸽舍里顿时充满了一种兴奋的、神秘的气息。我激动极了,又是给它们铺布片又是垫棉花。我在《鸽子的饲养方法》中看到,当雌鸽子产下第一枚蛋后,应把它拣出来,等到第二枚蛋产下后再放进去孵,将来两只小鸽子就可以同时孵出来。我这样做了,并且把先产下的那枚蛋画个圆圈做为记号。也许是那个圆圈弄巧成拙了,当第二枚鸽蛋产下后,我又小心翼翼地把做了记号的那枚蛋放进去。可是,雌鸽子对于这枚有着怪异符号的鸽蛋却拒之门外。它总是不安地用小嘴和颈脖把那枚鸽蛋从身体下搬出来,好象那枚鸽蛋压根就不是它自己产下的。每天晚上,我总是悄悄地把那枚鸽蛋塞在雌鸽子的身体下,但早上一看,鸽蛋又是孤零 零地凉在一边。二十多天后,一只毛茸茸的幼鸽破壳而出,而那枚有记号的蛋仍还是蛋,三天后,我终于把那枚孵不出鸽子的蛋丢了,心里若有所失。
当那只小鸽子的羽毛渐渐丰满时,我就大胆地把鸽舍的门敞开了。两只大鸽子带着它们的小宝宝,在附近房顶上慢慢飞翔,我再也不必担心它们会飞回老家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鸽子已经在这里安家落户、生儿育女了。每隔两三个月,雌鸽子就产下两枚蛋。因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再也没干拣蛋的傻事了。自此以后,便有一对一对的小鸽子,相继出世,并且都是一雌一雄。鸽舍明显地拥挤了,我找来了几个大纸箱,垒在原来的鸽舍上,为每一对鸽子都建了一个新家。一年后,繁殖能力特强的鸽子已经四世同堂了。我喜欢看群鸽在明净的天空飞翔,它们展翅的姿态轻盈而美好。我常常迷醉在这样的风景里,寻找诗,寻找爱情。
与其说鸽子依赖我而生存,倒不如说鸽子给予我心灵的慰藉更多一些。在我与鸽子之间,已经有了一种奇妙的、天性的相通。
还记得有一次,威武漂亮的雄鸽子被哪个无聊的人用汽枪打伤了腿,不仅伤了皮肉,鲜血直流,而且连腿骨也打折了。雄鸽拖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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