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你好
飞弩
因严重的心源性哮喘,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只得在医院关了一个月的“禁闭”。终于可以走出医院大门,我坐上车,立刻摇下车窗,探出头,集贤路,滨江路,绿苑路,梅村路,这些非常熟悉的马路和路边的大店小铺,仿佛都焕然一新。我目不转睛,欣喜不迭,像个好奇的孩子一头扎进偌大的玩具世界,看什么都新鲜,都兴奋。生活真好,真好啊。这是由衷的从来没有过的体会:看街上每一个匆匆而行的陌生人好象都是亲切的,看街上每一辆匆匆而过的轿车、公汽仿佛都是可爱的;迎面扑来的一切的一切,虽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我的感受却是非常的。在我看来,每一样平常的东西都充满着“生”的气息与“活”的力量——生活——我第一次用心体会到这两个简单却包容世界的字的意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弥满身心。更值得庆祝的是,我又回到了生活中。真是太好了!
那个总在埋头赶路、急急匆匆的我不见了。每天清早我出门去散步,脚步踩不稳,摇摇晃晃的,如同刚会走路的孩子。而最像孩子的,是眼光的变化,一些在过去很少会引起我注意的东西,一一地进入我的视线:首先是屋旁靠围墙的那排冬青,由于低矮,以前根本不在我眼里;但在出院第二天,我试着出门,刚迈出步子,迎面所见的就是那排齐腰的冬青已笼着一层参差不齐的新叶,在争先恐后地往上冒,鲜润的新叶,油嫩油嫩的,嫩得像婴儿的心,嫩得让人不忍走开。我停在树丛前,像碰触炫目的肥皂泡一样小心地捏了捏那逼人的嫩叶时,我的指尖如过电似的被那饱含新生的“嫩”触动了,有一股热热的、流动的东西从手指一直通到心底。我感觉,那是一种生命的东西。
绕过冬青,有一大簇细密的枝条,没吐叶子,却已爆出层层叠叠的小花,一片片小巧细润的花瓣,金黄的,灿烂的,不声不响但蓬蓬勃勃的,耀眼夺目。走过花丛,我驻足不前,好象有一股引力悄悄地包围我,吸住我的脚步。我知道,这吸引力是一股生命的力量。
而在晨风的吹拂中,新吐的嫩叶和初放的小花,隐隐地飘散着清纯的气息,这不含丝毫尘埃的清纯,是生命最新鲜的时刻,一年只有一次,就像婴儿的满月在人生中只有一次,是难得的瞬间。我又回身,再缓缓地扫视那些新叶,同时用力呼吸,这难得的“新鲜”和“清纯”,哪怕多看一眼,多吸一口,对我受损、虚弱的身体都是最好不过的养料。我需要新生,需要成长,需要冥冥的神力助我一臂、推我一把。而当我走过这些在早春,在晨曦里饱含希望的小树和小花时,我的心突然被启迪了,豁然开朗:“冥冥的神力”就存在于天地之间,就是大自然的赐予,也就在我们身边,就看你是否能发现,是否能感受。
这时,有几只鸽子从半空斜着飞下,欢快地掠过冬青和小花,并“咕咕咕咕”地啼啭,轻快、清脆、单纯,这是天籁之声,如同深山里“叮咚”的泉吟。这是我院子里常出现的一种鸟儿,我屏息凝神,仔细静听,“咕咕——咕咕”,这是一种生命的声音,在这嘈杂喧闹的世界里,无论风霜雨雪,电闪雷鸣,鸽子却始终如一地雀跃、欢叫,用那么纯粹单一的声音过滤一切。我的心也顿时被过滤了,沉淀下所有的杂念。
在鸟语花香的清晨,我的心空了、净了。
但在过去终日忙碌的时候,虽然天天与这排冬青擦肩而过,也常见小鸟与鸽子在窗外的树木间飞来飞去,我却熟视无睹,根本不可能留意这些花花草草,更不会与听而不闻的鸽叫产生共鸣。心,没有一刻是“空”的,“净”的,还自以为是很充实,很强大,无所不能。而大病了一场,我好象才有了“空”与“净”的体验,我才理解了“清净以养神”的含义,因为只有清虚静定,才能真正发挥人的潜能,表现出更大的智慧。战胜疾病、重建生命,尤其需要智慧与潜能。大自然真的对我无比厚爱,帮我推开了心灵的又一扇窗户,让我在发现新叶、小花和坚柔的鸽鸣的过程中,体会“空”与“净”的境界,并体会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神爱与大爱。
从那以后,我似乎懂得了感恩:对每一片阳光,对每一阵清风,对每一朵白云,对每一块绿茵,对草丛里被我看到的每一茎野花,我都会欣然表示感谢,是它们带给我好心情,是它们让我体会到自然与生命的美妙。其实,只要活着,在我们身边时刻都有美妙的东西存在;其实,只要能真心看待身边这些美妙的东西,并能与之融为一体,我想,我就能好好地活着了。这就是无丝竹乱耳,无人事扰情的所谓“天人合一”吧。
更重要的是,我懂得了,生活是艰难的,但你更要坚强。我懂得了,微笑是在用最简单的方式美丽你的容颜。我更懂得了,有时候,一个人所需要的一切只是一双可以相执的手和一颗理解的心。
初春果然给了我“复活”的灵性,我每天早早醒来,在晨光乍明时便振作精神出门去听鸽子叫,去呼吸新鲜空气。清晨的风爽爽的,仿佛被水浇了一夜。而临风迎霞,怡然地走到大树下,我会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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